开放式封闭,还是封闭式开放? 短短两三年内就成为了全球市场占有率最高的智能手机操作系统的安卓本来是一个教科书式的开放模式案例,它让在操作系统上始终被Windows压制的Linux长出了一口恶气。不过,谷歌先是推迟了最新版本安卓Honeycomb的源代码公布,宣称将改变方式将Honeycomb推向市场,引发了人们对安卓不再免费的猜测。在谷歌以125亿美元收购了摩托罗拉之后,安卓阵营的惶恐变成了恐慌,无论谷歌如何淡化这笔收购对于这些合作伙伴的影响,甚至表明摩托罗拉移动需要通过竞争才能获得谷歌Nexus系列手机的代工权,但人们仍然对安卓能否保持开放的前景疑窦丛生。 谷歌收购摩托罗拉对于安卓阵营的负面影响如此明显,以至于人们确信谷歌CEO佩吉一定有远远重过维持安卓阵营稳定性的理由,才坚持做出了收购摩托罗拉的决定。除了专利等问题外,毫无疑问,产品一定是最重要的考量。Migo公司创始人杰伊?埃利奥特此前便对开放模式评论道,由于终端制造商不能控制软件的开发,谷歌也无法保证硬件的优化,这就是安卓手机无法超过硬件、操作系统和应用软件三位一体开发的苹果iPhone的原因。安卓的例子让我们看到开放模式的负面因素:控制力下降。如果你决定将开发权力部分转移给你的合作伙伴,那么你肯定无法再用严格的流程和层级来管理它们,在无需为所有开发成本买单的同时,你也必须忍受这些外部合作者的方向可能会偏离你的设想,节奏也跟不上拍。 对于那些声称开放的中国互联网公司来说,是否能够保持控制力同样是它们的核心焦虑。就拿腾讯来说,就算是跟应用程序商店中以审核严格著称的苹果AppStore比起来,腾讯的评估和考核体系也称得上严苛,就像是对下属公司的管理一样评估层级分明、管控细致入微,这让所谓的合作显得更像是管理,开放更像是收编。尽管开发者普遍认同腾讯的用户数据披露和回款都比同行更规范,但它们仍然在不断寻求其他平台以分散风险,而腾讯公司也反过来通过参股等方式来加深与这些合作伙伴之间的联系,平台商和应用开发商双方都缺乏作为合作伙伴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这也反映了一些产业观察者对时下这股开放潮流的担忧:开放只是巨头们营造一个更大封闭圈的幌子,借开放平台生存的小公司最终只能成为巨头争斗的背景板。不过一旦打开开放的大门,巨头也必将失去部分控制能力,弱势者会迎来更多的选择空间。正如腾讯员工反复向我们强调的,开放意味着选择权向开发者一端转移,平台与平台之间从此需要竞争—尽管选择权仍然有限,但的确是一个好的开端。 案例:腾讯真的在开放吗? 开放不仅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能力。对于腾讯内部员工来说,开放的真假是一个不值得回答的问题。至少半年以前,开放已经是腾讯内部工作的重中之重,甚至为争取更多的第三方应用、成为最开放的平台,腾讯几大开放平台之间有一种争先恐后的比赛氛围。 在外部,腾讯开放的真假之辩却始终不绝于耳。9月15日,蓝港在线CEO王峰分别在新浪、腾讯发微博称腾讯封杀旗下新游戏,随后的评论中质疑和指责“腾讯假开放、真垄断”占三分之二以上。 “腾讯自身已经足够大,触角太长难免侵犯了第三方公司的利益。腾讯高层的意愿肯定希望开放平台能够成功,但是涉及到具体的执行层面可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毕竟腾讯过去没有充分的开放经验。”IT评论人士洪波对这次封杀的评论印证了早前马化腾在发布会上的那句话:开放不仅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能力。 绕不开的腾讯 3Q事件最显著的结果是腾讯不得不思考:完全以用户为中心的产品发展路径,为什么用户并没有领情,反而站在反对的一方指责腾讯霸道?腾讯内部的员工承认,3Q事件不是让腾讯做出开放决定的原因,但确实是导火索,也许在开放之前公司内部还有反对和质疑的声音,那么在3Q事件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思索开放对公司未来发展的意义。 作为一款即时通讯平台,市场占有率最高的领先者具有天然的垄断性。腾讯盈利模式逐渐清晰后,包括三大门户在内的几乎所有本土互联网巨头都推出过自主开发的即时通讯软件,但此时用户已经无意于比较各款不同产品的性能差异,仅仅是强大关系网络已经能将他们牢牢锁定在QQ之上。 这便是“腾讯恐惧症”的由来,尤其是对于后来的本土互联网中小创业者来说,很难有创新可以战胜腾讯的平台优势。为此,一名风险投资商的互联网投资法则第一条是:凡腾讯涉及的领域,皆不投。 康盛创想(comsenz)创始人戴志康(微博)2008年前每天都在担心这件事。当时的康盛创想已经获得了包括红杉基金、晨兴创投和谷歌在内的多轮投资,继占据国内市场大部分份额的社区软件平台系统Discuz!之后,2008年4月推出了搭建SNS网站的软件产品UCenterHome,并于3个月后,推出国内第一个网络社区开放平台:漫游开放平台。 这个面向第三方开发者的平台包罗了游戏类、表情类、生活服务类、虚拟形象类等几千种应用,是当时唯一一家分布式的、去中心化的开放平台。但当时漫游开放平台上只有散落在各个站点里几百个应用,距离满足用户需要远远不够。最后,戴志康以“开放”的方式为平台引入了数千种应用。 然而作为社区论坛软件平台,康盛创想在生态链上扮演的角色一直是基础技术提供商,它直接面对的是网站运营商,在满足和吸引用户上始终有一种隔靴搔痒的无力感。运营近1年后,一些应用开发者找到戴志康,要求把自己的应用放到腾讯的Qzone平台。 当时腾讯的Qzone平台对外部应用的接纳程度很小,每年能通过审核的只有个位数,所以应用者都以竞争的心态来争取进入腾讯平台。戴志康开始担忧:“如果腾讯完全放开外部应用,自己怎么办?” 康盛创想先是尝试打造漫游开放平台的账号体系。不过戴志康很快发现,漫游开放平台的账号系统并不吸引人。他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就像个地方,我这边是免费的,吃馒头不会饿死,但天天吃肯定会腻;腾讯那边是一道大餐,挤进去之后也是免费。”他分析:腾讯的QQ客户端有6.5亿用户,并且用户之间存在着高质量的“关系链”,这种以朋友、同学、同事甚至血缘联系在一起的关系链接,对周围的人有着巨大的推荐力和影响力,而这是漫游平台根本不可能超越的优势。 2010年8月,康盛创想以更换网站所有权的方式,低调地回应了长达数月的腾讯收购传闻。双方合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QQConnect打通QQ账号与社区账号。在一期测试中,有450个站点参与了QQConnect,每个站点日均提升注册用户超过40%。 时过境迁,2011年5月举行的第六届互联网站长年会上,戴志康用“第二次孤岛革命”来描述中国互联网当下发生的巨变,他为这次站长年会设计的主题词是“迎开放大势,抢增长先机”。 傲慢与偏见 站长年会一个月之后,马化腾在腾讯开放平台发布大会上讲述腾讯的开放决心。对腾讯内部员工来说,这个发布会只是腾讯经过十月怀胎、艰难分娩后为开放而举办的“满月”仪式。从2010年12月5日马化腾公开发表了《关于互联网未来的8条论纲》并宣布腾讯将开始为期半年的战略转型筹备期后,腾讯先后组织了十几次“诊断腾讯”的研讨会。参加研讨的外部人员包括意见领袖、法学专家、行业专家,并保证每一场均有一位腾讯高管参加,专门听取外部对腾讯的批评和建议。并且邀请多家媒体记者为观察员参加腾讯内部会议,期待为外部全面了解腾讯打通管道。 但是3Q大战让人们看到腾讯作为技术起家的互联网企业,在对外公关和宣传上并没有太大进步。一位腾讯微博的员工说,一个公司的基因决定了它的特性,也许会有改进,但是改变可能很难。 更糟糕的事情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腾讯闷头独享巨量用户带来的优厚效益,曾被冠以阻碍互联网创新的罪名。如今腾讯转而将自己最优厚的资源拿出来共享,不管此前腾讯内部做了多少工作或者开放的决心有多大,在外部看来,腾讯仍然是互联网圈里最危险和最具威胁性的敌人。腾讯的任何一点与“开放”有背离的做法都会被怀疑、夸大和引起惊慌。 8月31日,开开网创始人穆荣在腾讯微博发消息:“为我们的一个项目注册微博,用Gmail邮箱注册,死活提示验证码不对。是Bug还是腾讯太小气?”在与腾讯平台的对接中一旦出现问题,第三方开发者首先会怀疑腾讯开放的真诚度。 开发者QQ群里,一个开发者愤怒地贴出了刚刚被新浪微博拒绝的理由:“产品功能不完善,难以抓住客户”。开发者认为这种两句话的回复简单生硬、敷衍了事,是开放平台对小开发者的一种傲慢。这种情绪很快感染了群里其他的开发者,很多人应声附和。 这时,同在这个群里的一位腾讯微博平台员工只好默默不言。这不仅仅是新浪遇到的问题,而是开放平台和开发者之间的认识落差。在开发者眼中,新浪和腾讯都是巨无霸般的“大公司”,谈合作是一件困难的事,但是对开放平台来说,虽然公司很大,负责对接的也许只有几个人,“力不能及”的确不是简单回复的借口。 不管是平台本身还是开发者都在开放道路上战战兢兢地摸索前进,双方都神经紧张。开发者观望考察平台开放的信心,而开放平台从服务用户到服务第三方开发者的角色转换也刚刚进入学习的过程。 负责处理开开网穆荣投诉的是微博开放平台负责人徐志斌,他说,当我们在穆荣的微博下面回复明天处理后,他很惊讶地说“可能是错怪了”。徐志斌总结说:“遇到问题快速反应,让开发者看到你有一种解决的态度是打消他们疑虑的第一步。” 腾讯微博一位员工的深切感受是,在开放平台中,弱势的一方不是开发者,而是平台本身。“我们需要尽力争取更多的第三方应用,而第三方应用的开发者却可以有A平台、B平台或者其他平台的选择。现在我们要尽力服务好的对象多了第三方开发者。” |